私人推荐:Encore(翻译)
Encore
Symphonic=Rain
原著:西川真音 翻译:肉包 校对协力:devil、Chung
(3)“声乐系的二年级里,有个很有趣的女生。”
这是我转入琵欧伯音乐学院的初中部没几个月的时候,从某个友人那听来的传闻。
“你很喜欢这种话题来着? 尤其还是个美人。”
啜饮一口食堂产的热红茶,他继续刚刚的话题。
“有趣,是怎么个有趣法?”
“诶呀,听了就会明白的。下次应该是在一个月后。”
我刚对他的话题表现出一点兴趣,他就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又岔开了话题。
声乐系的二年级,也就意味着,年级和专业都和我们不一样。和我们这些符德鲁琴系的新生之间应该没有任何交点才对。
“一个月后……你是指,会有特别讲师现场指导的,那个联合练习吗?”
“安特里诺你明明应该也要去参加的。以你的成绩,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吧? 再说了,就算不谈成绩,你也本来就有参加的资格。”
学校会聘请活跃于一线的职业符德鲁琴演奏家与歌唱家,每个月为学生们提供一次直接指导。对于会特意跑来这种被群山包围且偏僻的音乐学院就读的学生来说,这样的特别授课无疑是千金难求的。能有幸参与这门课程的,只有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以及对学院提供过莫大援助的贵族家的子弟。
“是有人来邀请过我,不过我回绝掉了。”
而我虽然同时满足了这两个条件,却没有要参加的打算。
(4)“贵族们的想法真是叫人没法理解。”
“于是,又怎么了? 这和你说的那个有趣的女生有什么关系么?”
“果然很在意吧?”
“……有那么点。”
“今年的讲师,可是那位帢萨里利啊。哪怕是你,也总该在音乐会上见过她吧? 那也是位相当别致的美人。”
“确实。那么,哪边更胜一筹?”
“那就得看你喜欢哪个了。不论是哪边,都是公认的美女。”
看来,为了吊足我的胃口,这个关子他是打算卖到底了。
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对好奇心也同样适用。
“帢萨里利……么。”
我自觉从自己口中说出的话语听起来有些冷漠。毕竟,是那个我还没下定决心去见的女人啊……说不定,我只是在寻找一个借口罢了。于是,我决定以“有趣的女生”的话题为契机,去参加这次的特别授课。
在那儿,我见到了那个女生。
(5)“那么,接下来开始上课。”
黎瑟西雅·帢萨里利用洪亮的声音,宣告课程的开始。
在这转眼即逝的一个月之间,我已收集到了她的不少个人信息。
出身于名门帢萨里利,同时又是琵欧伯音乐学院符德鲁琴系的代表人物;虽然年龄才三十出头,却已然是在国内开办过巡回演奏会的业界新星;同时,还是对琵欧伯做出了巨大贡献,甚至促成了它发生重大转变的人。我们现在就读的初中部,也是数年前在她的推动下才成立的。在我搜集到的情报与报告书中,还提及了许多其他信息,容我这里先按下不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信息就是她的出身——帢萨里利。
“首先,请你们和上次一样,按照声乐系和符德鲁琴系各一名的要求组成二人组合,并进行合奏。”
随即,另一个女声响起,打消了我方才产生的疑虑。
“虽然有些同学是第一次上这门课,但授课的方式不作更改。在合奏完一曲之后,所有人都要更换搭档。而且,在更换搭档之后,请尽可能避免弹奏与刚刚相同的曲目。大家不必抑制自己的音量,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搭档身上即可。在所有组合演奏完了各自的曲目之后,再统一开始移动,寻找下一位搭档。到时候我会给出具体的指示。”
在被搬空了桌椅的宽敞教室里,符德鲁琴系的学生们带着自己的乐器,按照一定的距离分散开来,准备就绪。而声乐系的学生们就像是穿梭于丛林里的小鸟一样,在一台琴旁边唱完一曲,又向下一个搭档匆匆飞去。不过,就算再怎么拉开距离,在教室里同时进行二十组以上不同的合奏……这样真得算得上是练习吗?我不由得有些惴惴不安。虽说内容事先从同学那儿听说过了,因此并不怎么惊讶;但这种做法还是叫我有些兴致索然。
(6)“那么,我最初的搭档就选——”
环顾四周,我才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一方面,我看着中意的对象大多很快就能找到搭档;再加上我自己没法挪位置,所以实际上只能等着被别人选中。
没过多久,我就和恰好经过的声乐系男生进行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并选了首彼此都熟习的曲子,开始今天的第一场合奏。
——不过,几乎就立刻被裹挟在了其他组合的演奏混杂在一起产生的噪音里;只有集中注意力才能勉强分辨出对方的歌声。
强忍着演奏完第一曲之后,周围总算是才安静了下来。
“那么,下一首。”
我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种练习的意义何在,就传来了下一轮练习开始的指示。
所谓一回生,二回熟,弹奏第二首曲子的时候,我已经不只能跟上对面的歌声,同时也能顾着些自己的琴声了。这么说来,今天的状态似乎很不错。感觉自己的十指无比轻盈,就像是在键盘上跳芭蕾似的。
“下一首。移动开始。”
第三首的搭档,是位只能堪堪称为中人之姿的女生,一看到我,就羞红了脸。要是我的好友所言非虚,那位有趣的女性应该同时也是个美人,那就绝不可能是她了。
“请问,您就是安特里诺先生……对吧。那个,我,我有一首想唱的曲子。”
那女生想要唱的,是数十年前曾一度流行过的、以对恋人的爱意为题材的曲子。与这可以说是完全不明所以的授课方式相比,她的意图就要好懂得多。我对自己的魅力多少有所自觉。虽然绝说不上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耶卢迪烈家在几代之前也算是曾捐赠给琵欧伯过一栋教学楼,故而成为了声名在外的贵族。还从来没有人曾就我的外表当面贬低过我。
“那么,请开始演奏。”
(7)开始弹奏的时候,我还是和刚才一样,先把注意力集中在对方的歌声中,但几乎没什么值得一听的东西;于是从开头几小节后我就放弃了,转而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琴声上。今天的状态果然不错——再次确认到这点,我奏出的曲调越发自信起来。
这是母亲最喜欢的曲子。母亲总是在周游世界,是个就连我这个当儿子也不知道一年能不能见一次面的、反复无常的女人。而父亲正爱着这样的母亲。每当她顺路回家看看的时候,他总是会弹这首曲子,把它献给母亲。
不妙——得把注意力放在曲子上。不论是女生的歌声,还是自己弹出的琴声,总感觉都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就在这时,那声音突然飘入了我的耳中。
感情充沛,同时又充满力度的女高音。那音量,在嘈杂不堪的教室中都能说得上是大放异彩。就连我的琴声都有些被那歌声打乱了阵脚,显得有些混乱。多亏了每天的练习,我才能勉强完成第三首曲子;当然,如果不是从小父亲就整天向我熏陶乐理,恐怕我也是没法坚持到最后的。
“很好。接下来休息五分钟,然后开始下一轮的演奏。开始自由活动。”
第二位帢萨里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我附近的位置,拍拍手,宣告中场休息开始。
法珞希黛·帢萨里利。
(8)在这个国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以“琵欧伯的歌姬”之名,广受欢迎的演唱家。她被作为养女引入那个望族已经是十年之前的事情了。从那时起,她与黎瑟西雅·帢萨里利的姐妹组合就一直是风靡于全世界。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过去曾与那两人有所交集的父亲高兴得仿佛取得此等成就的是他自己一般。眼前的本人与我在演奏会上远远地望见的模样相比,要姣美得多;年龄也是如此,与报告中所写的三十三岁相比,她本人看上去远要年轻得多。
不……现在更令我在意的,是刚刚听到的歌声。
我向着那个极有特征的女高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那儿已经围上了两三圈人。
她便站在那人群的中心处。
栗色的长发只是被随意地扎作一束,却被溢满而出的笑容衬托得各外迷人,叫我一时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视线。
也许是因为我不由自主地盯着她看了一瞬——实际的时间也许比这更长些——的缘故,她像是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回过头来望向我。
和周围的学生打了声招呼,她就这么带着满脸笑容向我走来。
“要不要和我来一曲?”
我还没反应过来,回答就已脱口而出。
“好,好的,请多多指教。”
“曲子嘛……对了,刚才你弹的那首就不错。我也很喜欢那个。”
“刚才的?”
“那首情歌呀。就算作为诗来说,也是极好的。”
听她这么说,我的心跳突然快了几拍。
“啊,我是不是还没有做过自我介绍? 我叫克蕾森特。”
(9)她一边说着,露出越发耀眼的微笑。
“克蕾森特·霍尔顿。请问你的名字是?”
“安特里诺。那个,我叫安特里诺……耶卢迪烈。”
“那就请多多指教咯,安特里诺同学。”
就这么,我们拉开了第四曲的序幕。
克蕾森特的歌声,十分独特。
——这是委婉的说法。
要我实话实说的话……就算说是拙劣也不为过。首先,总感觉她微妙地有些跑调;而且她说是喜欢这首歌,却时不时记错歌词。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地拖长音,要么就是随心所欲地换节奏,可以说是相当我行我素的唱法了。而那大到了极致的音量,几乎像是要把周围其他人的歌声都盖住一般。
尽管受着这歌声的裹挟、戏弄——我却觉得非常愉快。
对上了视线,协调好呼吸,弹唱出乐曲。也不知自己享受的是其中的过程,还是最后的结果——曲子就在这种模棱两可的思绪中结束了。
她的歌声与我的琴声浑然交织在一起,深深地沁染了我的身心。不知从何时开始,周围的噪音全部不见了。
短短的几分钟。短短的,仅一首曲子的时间,我却觉得它似乎将会永远地持续下去;而当我终于弹出最后一个音符后……却又觉得刚刚的所有不过是一瞬。
“呼~,真是开心啊。那,回见咯!”
(10)合奏完一曲后,她只留下了这句话,就欢快地寻找下一个搭档去了。
虽然有许多事情让我不吐不快,但是唯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
——她没有说谎。
克蕾森特·霍尔顿确实如她所自称的那样,享受着刚刚的合奏;我也一样。
最后一首曲子的结束,为将近两小时的特别授课划上了尾声。
我一边把符德鲁琴收进箱子里,一边环顾着迅速变得稀疏的大教室。我有种再和她聊聊的冲动,哪怕只有一句也好;但事与愿违,她却好像已经离开了。好不容易找到了合得来的、想要深入交流的合奏搭档……为什么就不能按我期望的那样顺利呢。
我很是不痛快地关上琴盒的盖子,抬起头,这才发现法珞希黛正站在我的面前。
“安特里诺同学,对吧?”
“呃……嗯,是的。帢萨里利老师。”
“叫我法珞希黛就好。否则,会和黎瑟……黎瑟西雅搞混的吧?”
“好的,法珞希黛老师。”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您是指……家父?”
(11)“看来他还记得我。是啊,你的眼神简直和阿玺诺一模一样。”
在琵欧伯的高中部就读的期间,以及在那之后的数年之中,三个人一直有所交流。即便是到了现在,在谈起法珞希黛·帢萨里利——在那时候还是法珞希黛·佛瑟多——的时候,父亲总会显得对她十分尊敬。明明后来不再有交集了,父亲还是屡次参加了有她参演的音乐会,而且每次都不忘为她送上花束。
“要是知道您也还没忘掉他,家父也一定会很高兴。”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我出生那年起。所以大概是十三年前吧。”
“是么……其实不只是演唱会,偶尔来这边露个面也没问题的。”
“我会转达给他的。虽然他最近又出门远游了……等他一回来,我就转述给他。”
“实在不行也没关系。不过,还是拜托你啦。”
像是在暗示什么的说法。作为我在调查黎瑟西雅·帢萨里利时最初的切入点的女性,正温婉地微笑着。
说不定,她早已知道了我私底下的所有小动作。她给人的感觉就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请问,您找我还有别的什么事吗?”
“啊,请稍等一下。她似乎也有什么话要和你说的样子。”
“她……是指黎瑟西雅老师?”
“黎瑟,收拾好了吗?”
(12)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学生了。和上课时不一样,法珞希黛亲昵地叫着黎瑟西雅的爱称。
“嗯嗯,稍等一下。”
正在讲台上整理乐谱的黎瑟西雅·帢萨里利注意到了我们,单手抄着张乐谱,小跑着赶到我们这边。
“你就是安特里诺同学吧?”
“……是的,黎瑟西雅老师。”
“还是这儿的学生的时候,我曾经受过阿玺诺先生很多照顾。没想到这些年连和他见面的机会都没有……我都没来得及向他道声谢呢。”
“家父至今还经常和我提起你们……两位的事情。还经常带我去听两位的音乐会。”
“嗯。替我谢谢他每次为我们送的花。其实我们也曾写信给他过表示感谢,但他好像总是忙得抽不出身来……”
我知道这两人经常写信给父亲的事。而且,也知道父亲从来没给她们写过回信。
这是我在前期的调查中得出的结论之一。
说不定,父亲对面前的这两人抱有些说不明的自卑感。
“我会把这些话一起转达给父亲的。”
“那就多谢你啦,安特里诺同学。”
她客气地这么说道,并礼貌地对我微微点头。
“那么——”
(13)黎瑟西雅抬起头,突然露出带着几分恶作剧意味的微笑,继续说下去。
“你在第三轮和第四轮弹的曲子是同一首,对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虽然气质与法珞希黛完全不同,但黎瑟西雅的美丽自有另一番风情。不愧是与那位歌姬并称琵欧伯姐妹花的女性,凡是见识过她的魅力的人,想必都不会觉得那于她而言算是过誉吧。
“……被发现了吗?”
“如果你有意识地怂恿搭档选同一首曲子的话,我们就必须对你进行单独指导了。”
“没想到,我还能受到这种特殊待遇……”
像是要打消我的这种疑虑一样,法珞希黛笑着摇摇头,说。
“就算是老同学的儿子,我们也不会就此给你专门开小灶的。每个人的演奏,我们都有好好听在耳里,你就放心吧。”
虽然是有想过我是不是有些自我意识过剩……但要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将每组人的合奏都清清楚楚地分辨出来,这实在让我无法想象。
“于是乎,安特里诺同学,能说说你为什么要弹同一首曲子吗?”
“非常抱歉。那是因为——”
正当我一边思索着该如何作答,一边准备开口先说点什么的时候,教室的门突然被猛地推开了。
“有了有了!”
是克蕾森特·霍尔顿。她那旁若无人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大,一边嚷嚷着,一边几步跑到我们的面前。
(14)“啊,老师,刚才上课辛苦啦。是有什么事情要找安特里诺同学谈谈吗?”
她轻松地和两位老师打过招呼后,便把视线投向了我。尽管刚才的问题并不是在问我,但总感觉一副正等着我回答的模样,于是主动接过了话茬,回答道。
“……是第四轮里合奏的曲子。上一轮用的也是那首曲子。”
她马上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微微点头。
“哦哦,那个啊。那是我主动要求的。因为那是首不错的曲子嘛。”
“不过,在开始上课的时候,老师好像说过要尽量避免演奏重复的曲子……”
“那是‘尽量’对吧? 尽量,不就是可以的意思嘛?而且你也没明确表示过反对。”
她满不在乎地笑着,这么说道。
“所以说我现在正准备和老师们道歉啦。克蕾森特……学姐。”
“学姐? 你原来是一年级的? 比我还小?”
“啊,呃……是的。 但,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
“你的符德鲁琴弹得很不错耶! 不过,之前没见到你啊? 为什么不来呀?”
“……现在这时候,这都是小事吧?”
这时,不知从哪突然传来了轻轻的窃笑声。
抬头一看,才发现两位特别讲师正心照不宣地笑着。
“我们并不是打算斥责你们。 而且那确实是首不错的曲子。 你说对吧,黎瑟?”
(15)“是啊。既然有这么恰当的理由在,我们也不会计较的。”
“对吧~。不愧是老师们,超懂我的。”
当着两位世界级音乐家的面,我旁边的女生没大没小地这么说道,还点了点头。难道说,升上二年级后,大家就都会和这两位老师混得这么熟络么……再怎么说,这语气也太放肆了些。
“啊,对了对了。我还有些事情想问问你。”
“我也一样……有话想要对学姐说。”
“那我就先说咯。 那首曲子的名字到底是什么呀? 虽然是头一次听,但是歌词和调子都超对我胃口的。 对了对了,还有件事。有乐谱的话能不能借我抄一份?”
虽然有许多话想对她说,但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只憋出了一句话。
“学姐……你唱得真烂。”
(16)自那之后,我又去参加了好几次特别授课,与那有趣的女生——克蕾森特学姐间,也就一直保持着联系。
“刚才的那段,能弹得稍微再缓和一些吗? 我觉得这样应该会更有意思些。”
“那样就显得太拖沓了。曲子的余韵全给破坏掉了。”
“是吗? 拖慢一点,我唱起来也更方便些。”
“……但我弹起来不方便啊。”
“你就不能稍微配合我一下嘛?”
“现在的练习,就是为了配合你才做的哦。”
“嗯,那就多谢啦。那就从头再来一遍好了。”
在练习室里合奏的时候,我们总是处于这种状态。
我们练习的,是将在一个月后的圣诞(Natale,意大利语)晚会上公开发表的曲子。不知道是我们俩中的哪个获得了那对姐妹花的青睐,她们上个月突然把这个重任委托给了我们。
几年前,学校拆掉了弃置已久的旧宿舍,并且在原址上新建了一栋宿舍楼;那栋宿舍楼在今年终于竣工了。作为启用它的剪彩仪式,兼即将住进这里的新生们的欢迎会,大家决定于平安夜在这里召开音乐会。不知道为什么,我和克蕾森特学姐被特地指名了。这也并非学校组织的正式活动,听众除了新生们大概也寥寥无几,所以不妨就当它是我们同门内部的小聚会就好了——法珞希黛老师当时是这么说的。所以自然的,这既不会给我的绩点锦上添花,也不会带来任何其他好处……但学姐却二话不说就同意了。不仅如此,她还软磨硬泡地把只是凑巧在场的我也一起拉上了贼船。不过我自己也是,虽然有拒绝的机会,但出于想要对两位老师有更多了解的好奇心,最后还是没有开口拒绝。
(17)“这时候该做的事情应该不是道谢,而是反省才对吧。”
“别生气嘛。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的。来,要开始了哟。”
“……开始两小节不都是我的独奏么?”
“啊,对哦。”
和平时一样,她单方面地结束了对话。
“……真拿你没办法。那么,我开始了。”
我有些无可奈何地弹出了第一个乐句;她配合着符德鲁琴的音色深吸一口气。我们的合奏就这么开始了。
像这样在一次次的练习中,我越发觉得,自己那天说的话虽然过是过分了点,但基本上没有说错。若要客观地评价一下她的唱功,我只能说……在这学校里应该只能算得上是倒数的数一数二。
虽说如此,我却从来没对她是自己的搭档这件事产生过任何不满。每当我在克蕾森特·霍尔顿身旁的特等席上欣赏她的歌声时,总是会泛起这样的感触。
——她唱歌时那副满心欢喜、全身心投入的认真劲儿,总让我想起刚开始学习弹琴时的自己。而且,虽说不太明显……尽管属实是太慢了些,但她确实是在一点点地进步。而观察她的点滴进步,也成了我最近的一件乐事。
“呼……真是开心啊。”
这是我们间结束的暗号。
(18)每次唱完歌,她总是会微笑着这么说道。
“哇,时间都已经这么晚了。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吧? 来,快点快点。”
“和只需要收拾乐谱的学姐你不一样,我可得把这么重的符德鲁琴收拾进琴盒里,不论如何都得要些时间的呀。”
“嗯。这也算是唱歌的优点之一。只要人带来了就可以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啦。”
我意识到,再这样跟她说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于是没有继续。像这样的对答,已经不知道反复进行过多少次了。
我匆匆忙忙地收起符德鲁琴,和在门口等着我的学姐一起离开了练习室。
就像她刚才说的那样,外面的天色早就暗下来了。
“那明天还是老样子,放学后见咯。”
正当我们在商量明天的练习时间时,有人从我身后向我们搭话。
“辛苦你们了,为了音乐会练习到这么晚。”
回过头,发现黎瑟西雅老师正微笑着向我们招手。
“啊,黎瑟老师。对呀对呀,今天的练习我又进步了不少。”
“晚上好,黎瑟西雅老师。”
我趁着前辈换气的功夫,赶紧向黎瑟西雅老师打招呼。
“不过,老师你今天是怎么了? 一般你们不是在有特别授课的日子才会来学校的吗?”
(19)“安特里诺同学,这次来找你,是想和你谈谈将要作为音乐会的开幕式演出的二重奏。听你们的学院长说你最近经常在放学后留下来练习,所以我这才来找你。最近我这边也比较忙,抽不大出时间来,不好意思啊。”
“没事没事,我这边随便什么时候都可以。”
为了在新生们的心目中树立起琵欧伯的积极形象,打算把音乐会的开幕曲搞得尽可能华丽些——前几天,黎瑟西雅老师特地写信给我,想和我商量这件事。因为平时我和两位特别讲师之间的交流都是通过某个靠不住的学姐间接进行的,所以她会直接联系我这件事,让我有些吃惊。
“什么什么? 二重奏是什么呀?”
“音乐会的开幕,打算由黎瑟老师和我来进行合奏。之前有找我谈过。”
“那我呢? 我来唱歌对吧?”
“你不用上场啦。因为计划是符德鲁琴的二重奏。”
“欸……”
学姐像是打心底里觉得遗憾似的,这么说道。
“为了让学校给新生们留下尽可能深的印象,用只有符德鲁琴的合奏会比较好些吧。”
“那那那,曲子能让我选吗?”
“不行。到时候要上台表演的可是我和老师啊。”
“欸…………”
看到学姐鼓起脸颊的样子,黎瑟西雅老师有些忍俊不禁,
“我是不介意用什么曲子的。只要安特里诺同学没问题就好。”
(20)“但是,安特里诺他——”
“……那个,真的可以吗? 黎瑟老师。”
“嗯。毕竟距离圣诞节还有一个多月呢。就练习而言时间完全够。”
“那就这么定了。曲子嘛……嗯,就用‘超绝技巧练习曲’怎么样?”
“……我说,你这是在找我茬吧。”
学姐提议的曲子,是一首如字面意思上理解的那样,以难度极高而著称的知名练习曲。实际上,我们现在一般弹奏的已经是经过数次简化的版本了。
“我可是特地照顾到了你想让新来的孩子们见识一下我们琵欧伯的超绝技巧,才选的这首曲子喔。还不快谢谢我?”
“……虽然说不用你弹,你这也太任性了点吧。”
“什么? 你是说你弹不来么?”
“既然这么想让他们见识见识,学姐你自己弹不就行了么。”
“要是你承认自己不论如何也弹不了这个的话,那我倒也不介意自己上哦?”
“诶,你又在说这种话……我弹就是啦。”
“真的?”
“骗你干嘛。”
当然,我这不是在逞能。早在几年之前,这首曲子就已经被我弹得滚瓜烂熟了。
“但是,黎瑟老师……”
(21)不过,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一切会不会按着学姐想的那样顺利进行了……
“可以。那么,就在下周、以及下下周各练习一次怎么样? 双休日的时候我会再和你约具体时间的。”
“……好的。那就拜托您了。”
总感觉,只敢这么回答的我有点窝囊。
(22)一边照常上着课,一边每个月参加一次特别授课,再是放学后和克蕾森特学姐——偶尔是黎瑟西雅老师——一起练习。
眨眼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我本以为圣诞前夜那天的早上,这样的日常也会一如既往地延续下去。
那天,我和学姐在练习室完成了最后的练习后,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饭。仔细想想,好像这还是我头一次和学姐一起吃饭。
因为这阵子学校已经放假了,来学校自习的学生自然也寥寥无几,食堂空空荡荡的,和平时总是爆满的盛况形成了鲜明对比。我和学姐找了个靠窗的、照得到太阳的位置坐下,随便吃了些能填肚子的东西。
“明明马上就要正式上台演出了,学姐你怎么一点都不觉得紧张的样子?”
学姐大概是没吃早餐吧,面前摆着堆成了小山一般的炖菜、沙拉和面包,脸颊也塞得鼓鼓的……作为女生的食量来说,未免量也太大了些。
至于我自己,因为有在正式演出前避免吃得太饱的习惯,只点了杯热可可和几块饼干。虽说是不大紧张,但毕竟没法像学姐那么神经大条。
“难道说,你又把我当作傻瓜啦?”
学姐的语气听起来倒像是觉得很有趣似的。
“我说真的啦。从第一次听学姐唱歌的时候开始,我就这么觉得了。总感觉学姐你很喜欢唱歌,很乐在其中似的……”
(23)“对啊,很开心。虽然还唱得很烂就是了。”
我才想起来……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没忍住脱口而出的正是这句话。
“……难道说,你还在意那件事么? 那时我是真的这么觉得的,结果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口。不过放心吧,你现在唱得好多了。”
“你呀,在说谎的时候,眼神会向上飘哟。”
“呃……非常抱歉。”
“没什么啦,我又不是那么记仇的人。而且我自己也这么觉得,正因为还远远不到火候,我们才要练习,对吧? 如果我本来就有职业级别的唱功的话,就不必特地大费周折跑来这所学校上学了。”
她满不在乎地这么回答。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尚短,但我却能明白她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认为的。
“在这所学校就读本身就是一种地位的象征,也是成为职业音乐家的最佳捷径——你不这么认为吗?”
“呃,我对那种事情没什么兴趣啦。我只是因为喜欢唱歌,才来这里上学的。”
“原来如此……算了,还挺有你的风格的。”
这么说来,连像这样的闲聊在我们之间似乎都不常见。我们之间的联系,仅限于在每次的特别授课上共奏一曲,以及每天放学后为今晚将进行的音乐会而做的练习。毕竟我们既不是同一年级,也不在同一个专业,除了练习外,也几乎没什么能碰面的机会。
干脆就这样邀请她来当我毕业演奏的搭档吧……也不是没有这么想过。但那也起码是两年之后的事情;那时候,她早就已经毕业了。
(24)那么,我们之间的这段关系,也会随着她的毕业而告终吧?
“说来,安特里诺你来这里上学,是为了成为职业演奏家吗?”
学姐的提问,打断了我不知道飘去了哪儿的思绪。
“我正有此意。好不容易有了弹奏符德鲁琴的天赋——这也是父亲对我的期望。”
“父亲? 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呀。有点儿意外。”
“……不,其实他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只是,他平时经常说,能把自己的爱好也作为自己的工作来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虽然父亲也曾经在这所学校的符德鲁琴科就读过一段时间,但最后似乎是因为某些原因辍学了。所以,在得知我继承了他的才能,可以弹奏符德鲁琴的时候,他表现得格外兴奋。”
“真是个好父亲呀。不过,我的爸爸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你就按着你喜欢的那样去做吧。就算在这条道路上走不远也没关系,唯愿你对音乐的热爱能长久地持续下去。’——他是这么对我说的。”
“……确实,你也有个好爸爸。”
“对吧?”
趁着我们聊天的当口,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
在距离正式演出差不多还有一个小时的时候,学姐忽然伸起懒腰,说出了一句叫我大跌眼镜的话。
“啊呜——我好像刚刚吃得有点太饱了,总感觉很困。能在半小时后叫醒我吗?”
“……难不成,你打算在这儿先睡上一觉?”
“半小时,就半小时。拜托你啦。”
(25)“不行。”
“有什么好不行的嘛。”
“不不不,我说真的。”
“要是害得我在台上睡着了的话,你得负全责哟。”
“……我既付不起,也不打算负这个责任。”
“那不就没办法了么。拜托你咯~”
这么说完,学姐立刻靠在窗户边上,闭上了眼睛。
她是认真的么?——正当我这么想着,惊愕地望着学姐的时候,她已经发出了轻轻的鼻息,看上去,似乎真的睡着了。
“……学姐?”
试着小声地叫了下学姐,但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真是的。本以为不论这妮子做出什么事,我都不会再觉得惊讶了的,没想到她的行动总是能超出我的想象。
我只好在餐厅里陪着她。为了消磨时间,我又点了杯热可可,翻开乐谱。
要演奏的曲子已经反复练习过好多次了,所以在正式演出中是没有必要拿出乐谱的。不过,看到乐谱上标得密密麻麻的、为了配合学姐那些我怎么讲都不肯改的坏习惯而特地做的标记,心情便不可思议地平静了下来。
——这里得稍缓和些。
——此处的尾音她经常会拉得很长。注意配合。
——用力得跟笨蛋一样。
(26)——笨蛋,真的是笨蛋中的笨蛋。
越到后面,字迹和内容就越是暴躁,让我充分地回忆起了练习时脑溢血的感觉。
“……”
这一切的一切,都得归咎于这个在我面前睡得正香的白痴而有趣的学姐。
“……学姐? 时间差不多了哟?”
我又试着叫了她几声,但能听到的依然只有安稳的鼻息声。
我顿时萌生了恶作剧的念头,有种捏住她的鼻子,把她叫醒的冲动。
“学姐,再不起床的话,我就不客气咯?”
我小声地补充道;但学姐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我从她的对面挪到她旁边的位置,向学姐伸出手。
就在手指,将要触碰到她栗色长发的那个瞬间——突然有种莫名的羞涩感涌上心头。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睫毛。微微张开的朱唇。以及,印上了窗框影子的脸颊。
这样的光景,叫我的脸有些火辣辣的。
接着,正当我的指尖碰触到那脸颊的瞬间——
“呀啊!”
——学姐猛地睁开了眼睛。
“非,非常抱歉!”
(27)我慌慌张张地向后退去,却因为势头太猛,没能坐回自己的椅子上,摔了个屁股墩。
“没事吧,安特里诺! 那,那个,不好意思……我睡得太熟了。”
“不,没事……我只是看你好像叫大不醒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就……”
学姐露出羞赧的微笑,向着跌坐在地的我伸出了手。
刚才正打算对她搞恶作剧——这种话,我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总之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扶着她向我伸来的手站起来好了。
“多谢了————嘶!”
把剩下的左手搭在桌子上的瞬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怎,怎么了? 你还好吧?”
“……唔,嗯……没事。”
刚才摔倒的时候,我反射性地伸手撑了一下。也许是在那时候有点伤到了。
“是哪里受伤了吗?”
但是,马上就要到我们准备许久的音乐会了。我本想在演奏时好好享受一番;再说还有新生们在场。
不……就算不考虑这些原因,我也得让正式演出圆满地完成。
——和面前的学姐一起。
“没事没事,我只是吓了一跳而已。”
为了不让自己的想法暴露,我故作冷静地回答道。语气……听上去十分自然,应该没露出马脚。
(28)“真的?”
“嗯。先别谈这些啦,差不多该去会场了。”
“呜……我睡得是不是比想象中的要久?”
“看你睡得这么香,我本来想就这么把你丢在这儿的。”
我下意识地像平时那样拿她打趣了两句。
“没关系啦。你是不会做那样的事情的,我相信。”
于是,学姐也像平时那样回应了我。
左腕的疼痛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按照这个状态下去,应该是不打紧的。
我们一起向着新建好的宿舍走去。
“哇——学校最早的校舍原先就在这里吗?”
学姐仰望着崭新的、砖头砌成的三层建筑物,像是自言自语地感叹道。
“早知道这么漂亮的话,我也去申请住进这里了。”
虽说还比不上我自己住的屋子,但确实如她所说,是栋漂亮的建筑。
“这么说来,学姐你不应该一直住在学校的公寓楼里嘛?”
“并没有。因为奶奶就住在旧市区,所以我一直寄住在她家里。”
听起来……她住的地方好像离学校还蛮远的。
“还有一点时间,先进去参观参观怎么样?”
(29)“……这不太好吧。 而且,时间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充——喂!”
就像完全没听见我说的话一般,学姐自顾自地跑进了宿舍里。我只好扶起背在肩上的琴盒,磨磨蹭蹭地追赶着她的脚步。
作为今天演出舞台的多功能厅里,只见一架崭新的钢琴,以及几排充当作为听众的新生们座位的折叠椅。室内的布置比想象中的还要朴素不少,与学校整体在装潢上的讲究感有些格格不入。不过,考虑到这栋建筑本来就是供学生们居住的宿舍,在某种意义上,也许这才是正常的现象。
“啊,黎瑟老师! 下午好。”
学姐跑到先我们一步到了的黎瑟西雅老师面前,轻快地向她打招呼。
“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俩啦。”
“法珞老师呢?”
“她可能要晚点过来。刚才和她联系过了,她说也许会赶不上音乐会的开幕式。”
追上学姐后,我也和老师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黎瑟西雅老师。”
“安特里诺同学也是。今天就拜托你们两个啦。”
“诶,真是遗憾啊。本来还想让法珞老师也听一听的……”
正当我觉得难得学姐也会有如此的上进心时,她的下一句话却又打碎了我的幻想。
“安特里诺也想让法珞老师听一听,对吧? 那个超绝技巧练习曲。”
(30)“……呃,嗯。确实是这样。总之是学姐弹不了的曲子。”
“诶呀,别这么说嘛。”
“那么,剩下的工作就只有把符德鲁琴也一起设置好了。你这边没问题吧? 安特里诺同学。”
“好的。”
多功能厅的一角,已经准备好了乐谱架,以及演奏用的凳子。
因为符德鲁琴只需要几分钟就能架好,所以不需要急着做准备。
……从刚才开始,我就感觉每当左手的动作稍微用力些的时候,伤到的地方就火辣辣地疼。为了不让疼痛表现在表情上,我只好慢吞吞地打开符德鲁琴的琴盒。
一边做着准备工作的时候,手上拿着宣传册的新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了会场。
这时,我突然觉得有些不协调。
“好像都是些年轻的孩子啊?”
就算是初中部的学生,他们也太过年轻了——严格来说,是太过年幼了。一眼看过去,全都是些不到十岁的男孩和女孩。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黎瑟西雅老师像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似的,疑惑地问我。
“不是说,今天来的都是新生……么?”
“对啊,小学部的新生。”
(31)我还真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这么说来,我们什么时候成立的小学部?
“咦?安特里诺,你不知道吗?”
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学姐突然插嘴说道。
“……我还真不知道。”
“啊……可能我忘记跟你说了。”
“没事,这倒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问题。”
不止是初中部,就连小学部也一并增设了的这一事实,意味着学校发展的大方向可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琵欧伯音乐学院建校的初衷,是培养有志于成为职业音乐家的学生。
也许,是想从更年轻的时候开始就进行相应的精英教育吧。
“喂? 你在这愣着干什么呀,怎么连琴盒都还没打开? 黎瑟老师已经准备好啦。”
“啊……不好意思。”
“算了,我也来帮你一把吧。”
虽然之前完全没注意到,但我这才发现,左腕不仅有些发热,甚至还微微肿了起来。
“来,帮我拿着这个。”
“呃? 啊……呃,好的。”
(32)学姐以十分流利的动作组装起了符德鲁琴。
事后,我才意识到,这不该是普通的声乐系学生该有的表现。
只是,那时候我光是要瞒住右腕传来的灼痛感,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压根没有去留意那种事情的余力。
“瞧,这不就搞定了嘛。接下来,我们应该只要在舞台边上等着音乐会开始就行了。黎瑟老师,你不和我们一起在这边等着嘛?”
“不,我待会还得兼任主持人的角色。你们两个就在正式演出前先休息一会吧。”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啦。走吧,安特里诺。”
我老老实实地跟在学姐的身后,和她一起坐在舞台边摆设好了的、供演奏者们休息的椅子上。
随着时间的推移,左腕的灼痛感也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为了不让身旁的学姐发现,我几乎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地等待演出开始。
“差不多该我们上场了。”
与此同时,周围的光线突然一齐暗了下去,只留下舞台作为聚光灯的焦点。
黎瑟西雅老师站在舞台上,正向坐在台下的学生们介绍今天即将演出的节目。
“安特里诺。”
“嗯?”
“来,握个手。”
“……为什么?”
“所以说,握个手啦。给彼此打打气,不行嘛?”
她十分认真地直直盯着我的眼睛看,并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难道是……被发现了?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的时候,学姐突然像是很无奈似的,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啊。”
“……真的没事。”
“不行。”
“只是稍微有点痛而已……而且,新生们都在外面等着呢。 事到如今,怎么可能说停就停啊。”
我觉得自己某种程度上可以预料到学姐接下来的反应。她大概会先生气地拦下我吧。然后,再是满脸的担忧,再次问我是不是真的不要紧——
但是,学姐只是微微一笑,这么说道。
“放心,就交给学姐吧。”
“那么接下来,请欣赏由我和符德鲁琴系的学生为大家带来的二重奏,《超绝技巧练习曲》。”
黎瑟西雅老师的声音在音响中响起。与此同时,学姐站起身,走到符德鲁琴前。
见到这一幕,黎瑟西雅老师一瞬间露出了讶异的表情,随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在另一台符德鲁琴前坐下。
然后——
两台符德鲁琴编织出的、极具技巧性的音乐,为今夜拉开了完美的序幕。
(34)两人的十指以轻盈的动作在键盘上不停舞动着,在身后留下了一串丰富的乐音。每个音符都是如此之迅速、准确而有力,且蕴含着除此以外的某样东西。一切要素组合在一起,创造出了不愧“超绝技巧练习曲”之名的艺术。那音乐仿佛通过鼓膜和肌肤渗入了我的内心,让我充分地感受到了其中满含的情感。
我的注意完全被快活地弹奏着符德鲁琴的克蕾森特学姐所虏获了,一时间内怎么也没法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
最后的音符响起,与其余韵一同融化在了空气里。同时,大厅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而我甚至连鼓掌都忘了,只是呆呆地望着这幅光景——纯粹地为之感动不已。
“确实很了不起。”
我转过头,却见到那人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旁边的位置上。
“是发生了什么意外情况吗?”
“法珞希黛……老师。”
“抱歉,我来得晚了点。不过,看这幅样子,音乐会应该会很成功。”
“……对不起。在上台之前不小心把手弄伤了。”
“能让我看一看吗?”
不等我做出回应,老师就抓住了我的手。
“似乎有些肿。还是尽快冷敷处理一下比较好。”
(35)法珞希黛老师的手指十分纤细,而且非常冰凉,左腕的热度一下子被中和了不少。
“不……但是……”
“是想再多听一会吗?”
“不是……那个……嗯……是的。”
明明连我自己都还没梳理清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却在那声音的诱导下,不由自主地这么回答道。
刚才听到的演奏依然占据着我的内心,叫我连觉得疼痛的闲暇都没有。
“既然这样,那就先在这里观察会情况,再做决定吧。不过……剩下的演出,你们两个打算怎么办?”
自然,学姐和黎瑟西雅老师肯定是没有在一起练习过的。
再怎么说,要她们按照宣传册上的曲目进行合奏,恐怕也是不现实的吧。
如果是不太难的曲子的话……左腕应该撑得住吧? 我不想让精心准备了的音乐会就这么半路流产。
“那个……聚集在这里的各位,大家好~。我是大家的学姐,克蕾森特。”
就在这时,从音响里传出了明快的声音,就像是在打消我的疑虑一般。
“刚才发生了一点意外情况,所以今天的节目临时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调整,请大家见谅。不过,我也可以保证,今天我们绝不会让大家失望而归!”
观众席下传来了交头接耳的声音。但是学姐毫不在意,继续说下去。
(36)“就是这样,黎瑟老师,请到这边来。 今天,就请尽情地施展你的歌喉吧! 来,这是麦克风~”
“欸? 啊……那个……好的……。 非常抱歉……今天的节目……临时进行了变更……那个……”
“好的! 既然黎瑟老师已经点头同意了,接让我们一起来想想从哪首歌开始吧! 老师,要不要先从那首歌开始?”
学姐拿着话筒,向黎瑟西雅老师发出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不给她喘息的时间。
——说到底,“要不要先从那首歌开始”,这算哪门子问题啊?
“来嘛老师,机会难得,调换一下角色怎么样?黎瑟老师也很喜欢唱歌,没错吧? 来,拿好你的麦克风,精神满满地唱出来!”
“那,那个……呃……我,我并没有那么……喜欢唱歌。要唱的话,为什么不请法珞……法珞希黛老师来唱——”
“听到了吗,黎瑟老师是这么说的。请问你怎么看。法珞老师?”
学姐夺过话筒,突然又把矛头转向了我和法珞希黛老师这边。
“机会难得,我也想再听听黎瑟的歌声。”
法珞希黛老师没用话筒,用响亮而清晰的声音回答道。
“喂,法珞!”
“很好,法珞老师也对此表示认同! 尽管上吧,黎瑟老师!”
咚咚,传来了麦克风被搁在桌上的杂音,紧接着响起了符德鲁琴的琴声。
然后——与刚才截然不同的音色充盈了整个大厅。
(37)新生们无一例外地,陶醉在了歌声与符德鲁琴的琴声充满魔力的合奏之中。也许连我自己也不能例外。一首接一首在台上响起的,都是些连孩子们都听到过的,家喻户晓的名曲。但多亏了演奏者压倒性的唱功以及充满丰富情感的琴声,就算是听过无数遍的曲子,此时也表现出了与初闻相比丝毫不减的感染力,叫人喜悦与感动得几欲落泪。
趁着一曲终了,一曲未起的空隙,克蕾森特抓起话筒,只用了一句话,就把现场的气氛更进一步地推上了高潮。
“下一首歌由大家一起来唱——! 大声地唱出来吧!”
于是,最开始还有些顾虑地只是听着台上人演奏的新生们,也乘着符德鲁琴的伴奏,参与到了音乐之中。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因为热爱音乐才会出现在这里的,所以这也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吧。
我也一时流连于这不可思议的,为温柔所充斥的空间中。
“那孩子也会弹符德鲁琴。你原先不知道么?”
法珞希黛老师一边看着舞台的方向,一边轻声地说。但在已经成了大合唱的现在,像这样稍微聊两句,应该没有人会留意到吧。不知怎的,我有些理解她的想法。
“嗯。我也是才知道的。”
“去外面稍微聊两句如何? 你想知道的事情,我应该也能回答一部分。”
“我……想知道的事情?”
“没错。不必那么大费周折地调查,我会直接告诉你的。”
……她指的,是克蕾森特学姐吗?
(38)亦或是说……
“……那就拜托您了。”
听到我这么回答,法珞希黛老师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站起身。
因为谁也没留意这边,我们就这样两个人来到了会场外。
关上宿舍的大门后,几乎听不到场内的喧噪。大概是因为要放置钢琴,所以预先把建筑设计成了隔音式的吧。虽然圣诞夜的空气中已有几分扎人,但或许是因为先前的余韵还未完全冷却的缘故,不可思议地感觉不到寒意。
走在我前头的法珞希黛老师不慌不忙地回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
“那么,请说出你的问题吧。”
“问题,是指……”
“克蕾森特·霍尔顿,是你的父亲和我在学生时期共同的友人,库里斯·霍尔顿的女儿。”
——库里斯·霍尔顿。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那个人也会弹符德鲁琴。他的琴声有不可思议的魅力,我也被那音色俘虏过。”
对了。在我决定要就读于琵欧伯音乐学院的时候,父亲也曾这么自言自语般说过。这么说来,我那仅此一位的友人好像也开了间音乐教室——记得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当然,他说这话的意图并不是叫我去那儿学习。只是,说出“仅此一位的友人”这句话时的父亲露出的表情,简直就和见到我的母亲时一样,非常柔和;这令我印象深刻。
(39)他当时说的话不止这句。
“‘如果有机会的话,希望你也能听听他的符德鲁琴……你一定会从中收获些什么的。’ 我记得父亲曾这么说过。”
“啊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他的琴声……就像是刚才听到的那样吗?”
虽然我只听过那一小段,但我不得不承认,克蕾森特·霍尔顿的符德鲁琴声中存在着某种能触动人心的东西。
“不,至于她……又稍微有些不同。”
法珞希黛老师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望向虚无缥缈的远处;然后,她闭上眼,轻轻地摇头。
“不过……也许,他们的琴声其实具备着相同的本质,只是我察觉不到罢了。”
我从未听过库里斯·霍尔顿的演奏,自然也不可能会明白她这么说的理由。虽说如此,我却总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她说的这句话。
“真想见识一下他的演奏啊。”
“嗯,有机会请务必试试。”
这样一来,克蕾森特学姐的琴技为什么那么精湛也就说得通了。同时,我也理解了她为什么会选择唱歌;理由就像她之前说的那样。因为喜欢,所以想变得更加擅长——我这才彻底地理解、并相信了这句话。
这样一来,我总算是多少对那位给我带来过诸多困扰的学姐有所了解了。但说实话,同时又觉得有些扫兴。
(40)看法珞希黛老师一副故弄玄虚的样子,我还期待着她会说出什么除此之外的惊天秘密呢。没想到只是这种小事——
“那么,你已经知道了多少?”
“……呃?”
“你先前一直在雇人调查我们,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
“我和黎瑟都是孤儿院出身。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吧?”
“……嗯。不过,我觉得这应该算不上是什么秘密。”
琵欧伯的姐妹花——在近十年间始终享有如此美誉的两位女性,都是因其出众的才能,而被帢萨里利家收为养女的,这是早就公开了的事实。
“那么,黎瑟的母亲,是埃斯库·玛利亚·罗兰——这件事呢?”
“……我是现在才知道。”
“是么。不过,你似乎不怎么惊讶的样子。”
“把至今为止得到的信息结合起来,差不多就应该是这样。”
“契机是? 因为她亡故了吗?”
“……您说话还真是直截了当。”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回答我。”
(41)这一切的契机,确实如她所说,是母亲的亡故。从我记事开始,那个人就总是在四处旅游。最好的情况下,她也不过一年回来一趟;若不把这一年仅数天的接触考虑在内,能作为她和家人间联系的东西,就只有不时从遥远的国度送来的明信片了,就算如此,父亲依然爱着母亲。而母亲,想必也一样是爱着父亲的。不论到了哪里,她最后总是会回到父亲的身边——哪怕是在旅途中染上了恶疾。准备好了与世长辞的母亲,最后依然赶回了故乡;然后在父亲和我的关怀中,安详地离去了。
“嗯。母亲死后,父亲在与别人交谈的时候,提到了你们的名字……黎瑟西雅·帢萨里利,以及法珞希黛·佛瑟多——记得那时候他是这么称呼的。长话短说,他们在商量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
我头一次见到父亲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为什么,他们会在那种情况下提到琵欧伯的姐妹花呢……我怎么也无法理解。我听说过,母亲过去也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但从年龄上来看,怎么也想象不出她和你们会在学生时期产生交集。有段时间,我甚至还怀疑过你们两中的哪位是否曾经是父亲的旧爱。但不知为何……连这个说法也不能让我信服。”
父亲对待那两人的态度,用这个说法确实是可以解释得通的,但我总觉得这个结论给我以一种不协调感,最后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调查。既然我是贵族的族裔,自然也能找到相应的关系来做这件事。要是愿意在这上面花点钱的话,就连帢萨里利家的家事,也能多少找到些蛛丝马迹。
——我颇费了一番周折,才追查到那个黎瑟西雅·帢萨里利的生父,就是收养了她的古拉卫·帢萨里利。
为什么他要那么做? 我确实对此抱有好奇心;但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
“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你打算怎么做?”
“……在这之前,我有个问题必须得问明白。”
“什么问题?”
(42)“她……黎瑟西雅老师,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吗?”
“不。她还不知道这件事。
“……这样么。”
“那么,你的回答是?”
“我不知道。是告诉她比较好呢,还是不告诉她比较好。”
“为什么?”
“我其实还有个问题想问……可能是个很失礼的问题,你不介意吧? 如果你不想回答的话,可以不回答这个问题。”
“请问吧。”
“……我听说你也是孤儿。 你的亲生父母呢?”
“我不知道。两边都是。我也试着调查过,但最后一无所获。”
“……这样么。 那,设想一下,如果有人告诉你,他们都已经去世了呢? 虽说就算父母还活着,也不一定能见面;但要是他们不在了,那这夙愿就注定是无法实现了的。要是——”
“……”
“要是,让她知道了这件事的话……会不会让她又一次体验到丧母之痛呢? 我不能不去想这种事情……”
法珞希黛老师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露出非常柔和的表情。
“是啊。我也不知道,要是黎瑟得知了她母亲的死讯,会怎么想。但有件事,我可以向你保证。”
(43)“……请问,是什么事?”
“知道了你的事情之后,黎瑟一定会非常高兴的。因为,你是与她血脉相连的弟弟。”
“……为什么,你会说得那么自信?”
“因为我是那孩子的姐姐。就算我和她之间并没有血缘上的联系。”
“……姐姐,么。”
“哎呀? 这么说来,你也算是我的弟弟了。”
“这个嘛……为什么这么说?”
“既然你是黎瑟的弟弟,那也就是我的弟弟啦。虽然在学校里的时候,我也不会偏袒你就是了。”
她又这么补充了一句;我头一次见到她露出如此少女的微笑。
“你……肯定是个好姐姐吧。”
“嗯。为了做到这点,我是不惜一切努力的。今后也是如此。”
“今后也?”
法珞希黛老师回过头,一边望着宿舍,一边继续说下去。
“那些孩子们,也和我们一样。”
“啊?”
“小学部的学生们,都是孤儿。我和黎瑟经常会去孤儿院巡回演出……其中也不乏想进入这所学院的孩子。我想创造的,是能为所有这样的孩子们提供入场券的地方。我是幸运的。因为有贵族对我一见倾心,这才得以步入音乐的世界。但这不是出于我个人的希望,而只是因为他人对我如此希望而已。但,也正因为如此,我才打算接纳所有抱有这种希望的孩子们。”
(44)“……这种事,真的做得到吗? 不,我没打算质疑你……”
“帢萨里利家拥有的权力,就是大到了这个程度哟? 我的目标,是一步一步地向上爬,成为琵欧伯的市长,让这样的地方不断增加。我无法成为他们的父母。但是,当他们的姐姐总归是没问题的。就像黎瑟和我之间的关系那样。”
虽然她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若无其事,我却不知怎地觉得,她所描绘的景象在不久的未来就会实现。
“家父曾说过,他平生最佩服的人就是你。现在,我总算明白了他为什么这样说。”
“……阿玺诺先生还说过这种话?”
“嗯。”
“我记得,他现在正在四处旅游吧?”
“是的。说是为了走遍母亲曾去过的地方,一个人踏上了旅途。”
“等他回来之后,我想找机会和他聊一聊。我希望他能担任琵欧伯学院的校长,来协助我实现我的梦想。”
“……这个嘛,你认真的? 我可不觉得父亲适合担任那种职位。”
“啊哈哈。我想找他谈的事情,也包括这点在内。”
长久萦绕在我心头的那个问题这才算是消弭了。
作为替代,我得知了数个真相,以及同时与我们父子相关联的种种因缘。
“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吧?”
“是啊。再待会就要开始觉得冷了。”
(45)回到室内,迎面而来的热气温暖着我的五脏六腑。
不知不觉间,音乐会也接近了它的尾声。最后的曲子,似乎刚好到了结束的地方。
“以上,就是今天全部的曲目了! 大家今天玩得都还开心吗?”
新生们以热烈的掌声回应克蕾森特学姐开朗的提问。
就这样,音乐会在如此热烈的景象中落下了帷幕——不,是看起来将要落下帷幕。
“啊,安特里诺!”
学姐突然大声向我打招呼,完全忘了自己还拿着话筒。
“你跑哪儿去了呀? 真是的……我一直在找你呢!”
新生们的视线齐刷刷地,顺着她看着的地方——也就是我的方向望来。
“很好! 既然这样,最后就唱一下那首曲子吧! 大家,准备好了吗! 一、二……起! 再来一个(Encore),再来一个(Encore)!”
“……这话,是该你来说的么?”
我忍不住小声吐槽她。
不过,现场的气氛已经完全处于学姐的掌握之下了。马上,台下的观众们也爆发出一片“再来一个,再来一个!”的起哄声。
左腕的疼痛不知不觉间几乎完全消失了。只是一首曲子的话,应该能想办法弹完。
“就一首哦?”
我走上舞台。黎瑟西雅老师像是终于松了口气似的,退到舞台边上。虽然她的表情满是疲倦,但更多的是一种心满意足之感。
“于是,那首曲子,到底是指哪首?”
“那当然是,我们两个最初合奏的那首曲子啦。”
那是十数年前曾一度流行过的、以对恋人的爱意为题材的曲子。
“没问题。 那么,能请你先和我换个位置吗?”
“你在说什么呀? 今晚的我可是符德鲁琴手。那,你应该是?”
“呃?”
“歌词你应该都记得吧? 还是说你从没唱过歌?”
“不,虽说唱是的确会唱……”
“那,就放声唱出来吧! 下一个节目,是——”
《第三人的玛利亚》。
某位名为阿玺诺·耶卢迪烈的、作品几乎从未畅销过的三流诗人,将其在自己的生涯中作过的唯一一首曲子,配上自己写的诗而组成的小小情歌( Ballade)。
一首述说了总是在旅途中的女人,以及等待她归来的男人的情歌。
(47)最后一首歌的余韵,正式为圣诞前夜的音乐会拉下了帷幕。
“呼~,真是开心啊。”
不知为何满脸通红的克蕾森特长长地舒了口气,感叹道。
“安特里诺。我有句话想要对你说。”
“我也一样……有很多事想要对学姐说。”
我有种冲动,想和她谈一谈库里斯·霍尔顿。以及,谈一谈我的父亲。
“那,我就先说咯。”
有机会的话,还想和她谈一谈,突然出现在我生活中的两个姐姐。
“安特里诺……”
以及,最重要的是——我想和她谈一谈克蕾森特·霍尔顿。
“你呀,唱得真烂。”
……她露出的满面笑容,叫我一瞬间忘掉了以上的所有思绪。
(全文 完)
译后记
既然作者本人并没有写后记,后记的位置就先留给我自己啦。
本篇小说的内容和主旨正与小说的标题《Encore》相同,是乐队等在演出之后应乐迷要求而再次返场加演的意思。既对应小说中的加演,同时也明示着创作者西川真音的返场加演——本应已经全部结束的故事在沉寂了13年后再次苏醒(嗯……考虑到后续陆续推出的官方小说,严格来说并没有13年那么久),而在这之中,剧中人与剧外人都渡过了13年的岁月。变化的事物,与不变的事物,在我看来这便是这篇后传的后传的最大主题。
虽然在作为正传的游戏里并非如此,但法珞似乎是最受西川真音偏爱的角色。在交响乐之雨的16篇外传性质小说中,以她为主角的便有四篇;包括本篇也是。虽然主视角并不是她(实际上,选用阿玺诺的儿子的最大原因之一似乎也是因为阿玺诺与她之间的纠葛关系),但在这篇小说中,描写最为有力,最让人影响深刻的大概就是她了吧。在游戏本篇中被描写成“恶女”、“心机婊”的她,在十三年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理想,自己愿意为之奋斗的目标;她的心机不改如初,但心境与当初的“想要唱歌”相比,已有了很大的变化。她的心在十三年前不过是余烬,现在却熊熊地燃烧着——这应该是我在这篇小说中寻觅到的最大惊喜了。
寻找自己的真爱(true love)。在交响乐之雨这个故事中,这不仅是一句套话。真爱不仅是指最纯粹的爱情,指的更是正确的爱(TRUE love)。法珞无疑曾对库里斯抱有过好感,但他们的爱情注定是苦涩而绝望,带有赎罪意味的;古拉卫和玛利亚也许在相爱时干柴烈火,但无拘无束的玛利亚注定无法满足古拉卫对她的期待;她真正适合的,是愿意给她自由的,守望着她的三流诗人。游戏中完全没有提起过的暗线,在小说中生根抽芽,开花结果,于作者而言可能是意料之中,而对读者来说完全是意外之喜。单就从这两点来说,我对本篇小说是非常满意的。
译文。说回到译文上吧。尽管在翻译过程中,我(以及感谢其他几位朋友们)对这篇两万字的小短文改了又改,但最终的成品无疑还是算不上令人满意。很多表达应该还有改进空间,错译在所难免,不少措辞最后还是与角色的设定不大相符(这点被Chung反复指出过,见谅我最后还是选择保留了相当的部分)。我不敢说我尽力了,但我希望各位在阅读到小说的最后时,能从我的拙劣译文中体会到我在这篇故事中的部分感动。只要这样就好。但愿这最后的加演能让各位观众们尽兴而归。
嗯,最后,请允许我对懒得加13年后人设图,却仍要把这篇小说作为冷饭噱头来卖的工画堂致以小小的鄙视。
肉包
于2021年11月28日
Encore Symphonoic=Rain ©2017 KOGADO STUDIO,IN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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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条评论
pydd
感谢
star_2056
感谢站长提供的小说